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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史册留吾名(第1页)

玄庆法师每句话都有深意,都值得好好推敲。但顾留白知道,玄庆法师说猜测,那就真的是猜测,说疑惑,那就真的是他的疑惑。但无论是猜测还是疑惑,但都太有道理!长安随便一个菜市场肉铺子里,所有猪身上能用来卖的东西,哪怕最便宜的猪下水都比猪血旺要贵。随便弄点猪下水煮个卤煮,都比猪血汤顶饿不是而且听玄庆法师这些话里的意思,且不管李氏偷龙窃天下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至少玄庆法师所知的故事里,李氏是融龙血得血脉神通。那么玄庆法师的问题就来了。龙血用了,那龙下水龙肉龙骨去哪了而且顾留白怎么着都觉得玄庆法师听到的故事细节更多。李氏用黄龙天师法门,确定是只用了龙血顾留白带着黑团团下了大雁塔,走到自己的马车前时,他觉得玄庆法师可能都已经得到了一部分印证,否则他不会这么说。十五哥十五哥!他垂着头刚想上马车,就听到了周驴儿的声音。他一回头,就看见兴高采烈的周驴儿从寺庙门口飞快的跑过来了。顾留白一见笑嘻嘻的周驴儿就心情大好,周老板,最近你忙得过来吗四耳黑猫和周驴儿本来就是熟人,但之前它知道周驴儿和顾留白的关系,所以对周驴儿也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在它都能偷偷跟着顾留白了,听到两人这么亲热,它就也从顾留白的披风下钻出个脑袋,伸出个爪子打了个招呼。啊周驴儿见了它顿时有些吃惊,你怎么在十五哥身上在顾留白看来,周驴儿也像是自己娘养大的半个儿子,有关自己娘的事情,他自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周驴儿,所以他招呼周驴儿先跟自己进了马车车厢,然后认真道,王夜狐给我留了点线索,玄庆法师这里也印证了,我娘就是上代堕落观道子,黑团团以前就是我娘养的。周驴儿瞬间就感到高兴。怪不得她这么厉害!他一点都没觉得堕落观道子这身份有什么不妥,就只是觉得终于有点眉目了,打心底里为顾留白感到高兴,但想着这么好的长安,他娘却也回不来了,他就又瞬间眼泪汪汪的。原来它叫黑团团。他抹了抹眼泪,看着四耳黑猫,道:你是他娘养的,我也是他娘养的,那我们就差不多是亲兄弟了,我们以后要多亲近亲近。黑团团认真的点了点头,脑袋左右在周驴儿的身上蹭了蹭。周驴儿刚刚抹完眼泪,突然就又想到好笑的事情,咯咯的笑了起来,十五哥,今天一早上我看见陈屠的老婆了,哈哈,所以我才急着过来找你和你说话。顾留白顿时也好奇起来,你一大早不在你的铺子么,你在哪里见到陈屠的老婆周驴儿笑道:就在我的铺子啊,最近长安城里等着下葬的人太多了,我那生意太好了,结果一早上陈屠的老婆就到铺子里来了,原来她已经在陈屠的店铺里头帮忙,她来我的铺子是问问能不能和我们做生意,推销陈屠店铺里头的香烛纸钱之类的。顾留白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你觉得陈屠老婆怎么样周驴儿笑嘻嘻的说道,陈屠很有眼光呢,我觉得很好啊,感觉能把陈屠照顾好。哈哈哈哈!但是突然之间,他又乐不可支,笑得在马车车厢里打滚。怎么顾留白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哈哈哈!周驴儿有点喘不过来气,十五哥,真被你说准了,你猜怎么个事情,陈屠真的去杀猪了,不是过年帮忙杀一两个猪,而是被他们的一个街坊请了过去,专门杀那种难杀的大猪。噗!顾留白顿时也笑得有些岔气。两个人毕竟都年轻,疯子一样笑了一阵。过了好大一会,顾留白才安静下来,认真的看着周驴儿,周驴儿,我也不知道你们佛宗的祈福消孽到底是怎么弄的,好像长安的有钱人都会供奉些香火之类,你问问神秀哥,帮陈屠弄个这样的东西,然后你和陈屠铺子做生意,该正常做正常做,但里头的盈利你拿出来,让神秀哥他们帮陈屠和袁秀秀积点功德。好嘞。周驴儿反正一向心大,他对顾留白安排的事情反正一向只管做,不会去想为啥要这么做。我娘这事情和黑团团这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连神秀哥他们都不能告诉。顾留白又看着周驴儿认真交代。周驴儿点头,我指定不和别人说。顾留白想着陈屠,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周驴儿,你陈叔最好面子,他都肯定知道去杀猪会被我们笑,但他还是去了。周驴儿一愣,他到了长安之后就脸皮厚了顾留白摇了摇头,道:他是真放得下以前那些事了,就真的愿意做个普通人了。我就是担心他不在江湖,江湖却还是找上他,有些关于命数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陈屠既然愿意帮袁秀秀担着,他的事情,我也愿意帮他担着。周驴儿拍了拍胸口,道:我也愿意。这时候黑团团却是伸出爪子,阴阳了一下周驴儿,城里的老鼠还啃他们家蜡烛呢!周驴儿汗颜,以后不会了,要是还有敢啃的,你让你的猫小弟们教训它们。……安知鹿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城隍庙里。泥塑的城隍爷坐在殿中的石台上,一脸慈祥的俯瞰着他。两边从殿顶垂下的红色垂幔就像是他梦里面的血河。他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就彻底让他恢复到了清醒的状态。幸运的是,他身上该有的零件一样都没有少。不幸的是,他感到自己背上的箭创深处开始有些腐烂。为了和大唐的军队对抗,为了让大唐军中的勇士感到畏惧,幽州这边的山匪会用很恶毒的手段,比如在兵刃上涂抹蛇毒,在箭矢上涂抹粪便。他中的这些箭矢,明显就这些山匪做了手脚,所以他伤口上的伤药都没有能够阻止他血肉的腐烂。这样的伤口恶化很容易让人死去,但醒来的安知鹿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情绪。他的身体里再次产生了那种强烈的自信。要么就已经死了。能够醒过来,就说明他死不了。他几乎是一点点的挪动着身体,让自己的气血活动看来,然后用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慢的坐了起来。他看到这座大殿外的空地上直接用雨布遮掩起来,下方放了不少床榻,床榻上明显安置着许多伤员。安哥儿醒了。突然之间,有惊喜的声音响起。有两名医官和数名军士很快冲了进来,看着其中的两个熟悉面孔,安知鹿笑了笑。安哥儿你的命真硬!那两名军士喜极而泣,但冲在最前的两名军中的医官却是大声呵斥,不要乱动,小心缝线的伤口!没事,我小心着呢.安知鹿冲着这两名医官笑了笑,就是背后的箭伤有点不妙。这两名医官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都瞬间充满了敬佩。像他们这种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的人见过不少,但他们从来没见过刚刚清醒过来就这么若无其事,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人。这两名医官也是每日都有仔细查看安知鹿身上的伤口,那箭伤的情况两个人都清楚得很,当下一名年纪略长的医官出声安慰道,安将军你那箭创是有些麻烦,但有批药今天午后就会送过来,里面有这边的几个贵人帮你特意拿来的几种专治箭创腐毒的药,安将军你身子如此强健,我觉得问题不大。安知鹿笑了笑,道:多谢两位兄弟照料。两名医官见他神色自若,心中更是佩服,当下都行了一礼,道:这是我等应该做的。也就在此时,殿外响起许将军许将军的问好声,伴随着安知鹿熟悉的脚步声,一尊肉山遮挡住了殿门口的阳光。安知鹿冲着这尊肉山笑了笑,道:应该没给你丢人。许推背也笑了笑,你小子还能笑得出来说完这句,他对着殿里的医官和军士摆了摆手,你们先行出去,我要单独和他说几句话。等着这些人退下,他才走到安知鹿的床榻之前,又看了看上方始终在俯瞰着安知鹿的城隍爷,他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渔阳郡这些乡绅富商做事情倒是有点意思,他们把你摆在城隍爷的面前,还和城隍爷说,如果救不回来你,那他们就要按你的样子塑个城隍爷,就要让你做这渔阳郡的城隍爷了。估计这城隍爷骂了这些人好多天了,哪有这样威胁城隍爷办事的。他要是保不住你,自己的庙都得让给你了。怪不得我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城隍爷看着我的样子和平时看我不一样呢。安知鹿笑道:渔阳郡这些乡绅富商倒是的确有意思,怪不得华节度使不去和幽州城里的那些人商量,非得和这里的这些人商量。许推背仔细看了看安知鹿,确定安知鹿不是回光返照的样子,他便接着说道,你脑子里的幽州城和渔阳郡的地位得倒一倒,现在是幽州城那边管着这边,但这是大唐的行政区划有所调整,在大隋朝之前,现在的幽州城得归这里管。现在幽州城有钱有势的人,都只是后起之秀,而且虽说现在渔阳郡的这些氏族未必比幽州城的氏族有钱有势,但两边的祖上不一样,幽州城那边的氏族祖上要么是富商,要么就是长安那边归乡的官员,但渔阳郡这边的氏族祖上几乎都是打仗的。顿了顿之后,他看着听得认真的安知鹿,接着说道,根底里不一样,想法也有很大差别,幽州城里的大多数氏族在安稳之中求财,他们心里自然不太想将人力财力放在支持打仗上,但渔阳郡这边好多氏族其实好多代都是打仗之中求财,家训都不一样,所以其中有部分氏族甚至听着打仗反而高兴,很乐意跟着我们一块干拿好处。安知鹿点了点头,道:我懂了。这些人还很讲义气,不怎么怕事。许推背自嘲的笑了笑,这次是我和华怀仙他们棋差一着,反而差点给这些贼人给玩死,但错有错着,倒是也成全了你,华怀仙还故意让你倒在庙门口,倒在他们眼皮底下,但实际上这城里厉害的人一个都不傻,这些山匪杀进城之后,你做了什么,起了多大的作用,他们心里清楚的很,你对他们都有救命之恩,等你好了,你和他们走动走动,你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要记住,有时候你在地方上带兵打仗遇到难处的时候,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人帮忙起来可比长安那些贵人快。安知鹿咧了咧嘴,笑道:记住了,原来行军打仗可不只是凭着一股勇气就成,很多时候打仗打的都是人情世故。看着安知鹿知道箭创有问题还有心情和自己开玩笑,许推背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异芒。打仗这东西归根结底打的就是钱财,在天底下哪都一样。吃得足够好,给的军饷和赏钱只要能够按时足数发放,那损失的兵员都能很快补回来。李氏能得这天下,还不是当年出钱支持李氏的人多他看着虽然嬉皮笑脸,但明显认真记着他的话的安知鹿,淡淡的说道,华怀仙之前还觉得你年纪太轻,爬得太快难,但这段时间他看着你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看你带兵的能力比他手底下那些老军还强,他对你的看法早已改观,再加上你这次又和他并肩作战,接下来你应该会升得很快,他不会故意压着你了。但关键还是要看你的命,我也不是故意吓唬你,边军生龙活虎的人多得去了,但好些人就是中了一箭就治不好。你没事好好用用真气,多驱驱那里的腐毒。安知鹿再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当然清楚,然而当许推背让他安心在这里养伤时,他却摇了摇头,道:现在我就要出去。许推背微微一怔,有什么着急要办的事情,让人去办就行了。安知鹿摇了摇头,他尝试了几下,终于慢慢站了起来。等到站起来之后,他才看着微皱着眉头的许推背认真说道,我对我自个有信心,但带兵这种事情,不能我自个一个有信心,要让跟着我的人都有信心,您能在黑沙瓦那种地方活下来,到了幽州,但凡跟着你的兵都觉得你不可能会输给这些小山贼,您之前指挥打仗,我看没打你就已经赢了。我也得给跟着我的那些人一种信心,我要让他们觉得,没什么伤能让我萎靡,没什么伤能弄死我。这种事情在我身上只要多发生几次,别说是跟着我的这些人都有信心,我的敌人听着我的名字就会害怕。许推背笑了笑,他的眼神里那种担心早就没了,有的只是满意。他原本还想提醒安知鹿披个衣衫,但旋即却又自嘲的笑了笑,发现自己反倒像是个优柔寡断的老父亲了。这安知鹿现在就是要浑身药布让人看看他伤得如何重,他身上那箭创到底怎么个要命法,但就是这样他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再过些天箭伤好了,他打仗起来又是冲杀在前,那这声名就已经站住了一大半。只要这小子命硬活得好好的,接下来华怀仙肯定就会让他带更多的兵了。许推背负手走出去的时候,听着身后越来越稳定的脚步声,也忍不住直摇头。他在边军这么多年,这样的厉害角色他也就见了安知鹿这一个。安哥儿!浑身药布包得和粽子似的安知鹿一走出城隍庙,果然引起了阵阵惊呼。安哥儿,你这还不好好歇着快,别着了风寒。听着这些声音,安知鹿却不在意,哈哈笑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在殿里头睡着的时候,我听到城隍老爷在我耳朵边讲话了,你们猜怎么着真的假的一群人笑了起来。安知鹿打仗起来虽然身先士卒,但他平日里和下面的人都没什么架子,都以兄弟相称,所以熟悉他的人也一点没有距离感。安知鹿笑道,我都睡着了,哪知道真的假的,但我分明就听到了,城隍老爷在我耳朵边说,我们大唐啊,哪怕只要一个地方有匪患,老天爷都不会收我。你们听听这话,难不成我他娘的活着就是天生的苦命胚,就是专门给大唐干这种事情的啊许推背已经走出了城隍庙的门,听着安知鹿这么说,也只是笑笑。这人鼓动人心可比自个强太多。庙里头声音纷乱的响了起来,安哥儿,那这事情苦归苦,但也不赖啊。要是你带着我们先平了幽州的匪患,再平了大唐所有的匪患,那我们岂不是都可以跟着安哥儿加官进爵俗了啊!安知鹿大声笑道,这算什么,咱们也混个长留史册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