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拜师学艺(第1页)
醒来的时候,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里回荡着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罗娴困惑地抬起眼睛,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匆忙脚步声。被惊醒的医生们推门而入,为她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没有遗漏任何地方。 然后困惑的发现,原本衰竭的灵魂好像自茧中重生,可是却没有想象中的残缺或者是更胜以往。 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多不少。 虽然找不到什么可以解释这种状况的理由,但又没办法进行解刨或者是更深入的研究,有的人倒是在禁令之下想要跃跃欲试,可被旁边靠着墙看热闹的老头儿瞥了一眼之后,就乖乖地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直到最后,只能带着一切正常的结论遗憾离去。 只留下父女两个在病房里。 罗老吹了口气,将门关上之后,终于看向了自己醒来的女儿,仔细端详,许久许久,似是不解地摇头。 感觉,没什么变化啊。 是啊,似乎和原来都差不多。 罗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好像并不在意。 只是难以理解。 深渊的特质还残留在她的身上,可属于人的部分也没有任何衰退。 她没有作为人而重生,可也没有成为怪物死去。 两边用一种令人不快的方式再次混杂在一起……可这一次却没有以往的好处,失去了双方的长处之后,却将两者的缺陷全部保留了下来。 没有了深渊的暴虐和残忍,又被赋予了人的软弱和局限性…… 这究竟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呢 就算她在怎么样的拒绝过去的样子,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决心,可充其量,不过是调换了一下两边在天平上的位置而已。 没有坠入深渊,也没有回到人的这一边。 而是首鼠两端的徘徊在了中间。 看上去和过去已经完全不同,可本质上却没有任何的改变,这种模样着实让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无奈和不堪。 真滑稽啊,小娴。 老人摇头,一眼洞彻了这一场努力的失败结局:这就是你的本质,不可能被改变的,哪怕被赋予了慈爱也一样…… 毫无温情地下达了决绝的论断。 早已经对这一场闹剧的结局心知肚明。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只靠着努力是无法改变的,就算有再怎么强的所谓的心意和羁绊也是一样,物质的世界从来不以源质为转移,而当你试图用源质去干涉的时候,往往得做好事情变得越发糟糕的准备。 想要得到的越多,那么世界就会给得越多,但所得到的的未必是原本想要的结果。最终,除了空虚和幻灭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地狱就是这么被创造出来的。 不论哪种字面意义上的‘地狱’都是一样。 有什么所得么,小娴 好像没有吧。 罗娴歪头想了想,自嘲地笑了起来:失去的似乎反而更多了一点……总觉得得不偿失。 没有了原本规格外的凶暴与猎食者的本性之后,被赋予了微弱的慈爱,可内心的饥渴和残缺却未曾有过任何的满足。 她依旧残缺。 老人点了点头,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弯下腰,将过分壮硕的身躯挤进小小的沙发里,翘起腿来:那么,有什么领悟吗 硬要说的话,也没有吧 罗娴摇头,遗憾叹息:明明被赋予了慈爱来着,可是心里想要杀死什么东西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了。 这就是父亲你说的变本加厉么在体会过什么是爱之后,非但没有满足,反而更加的渴求起那种东西来…… 通过死亡来得到幸福,通过杀人来得到爱。 不论如何,都无法弥补这一天生的缺陷。 短暂的满足令怪物的那一面暂时退却,可是却比原本要超出了千百倍的渴望着曾经一度得到过的东西。 只会越发疯狂。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父亲的吗罗老缓缓地起身,向着她伸手:走吧,我们回家。 不了,父亲。 罗娴想了想,摇头,认真地说道:我已经有想杀的人了。 ……嗯是吗 是啊。 罗娴笑了起来,直到此刻,她苍白的脸颊上才浮现出一丝红润,漆黑的眼瞳里洋溢着喜悦期待和爱怜。 是什么样的人呢老人困惑地挠了挠头:可以介绍给父亲认识一下么 父亲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罗娴想了想,回忆着过去的记忆:不像是父亲你一样能够对我做出的事情面不改色的淡然处之,也不像深渊里那些异类对我的所作所为大加赞赏,更不像其他人一样会对我的菜和我退避三舍……在看到我的菜之后,他竟然想要尝一下。 说起当时的场景,她就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只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而且还哭得不像话,但他真得没有死掉诶。 那时候,我就忽然在想——这大概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将一个我想要杀掉的人送到我的面前,令一个我杀不死的人和我成为朋友,时刻提醒我的丑恶和扭曲。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应该怎么形容……可我想要杀了他。 罗娴看着自己的父亲,认真地告诉他: 或者,被他杀了也一样。 在漫长的沉默里,老人端详着自己的女儿,错愕地挑起眉毛。 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怜悯,他忍不住摇头。 ……二十几年第一次恋爱,竟然是单相思么太可惜啦,小娴……老人轻声叹息,不论是杀人还是被杀,爱人还是被爱,你恐怕都得不到。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罗娴依旧看着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书上不是说,初恋总是节制又青涩的嘛,只是得不到结果而已,还没有到让人沮丧的程度吧 老人想了想,点头:也对。 他问:所以,是打算离开家里了么 被看出来了吗 父亲总要了解女儿的,不是嘛老人问,打算去哪儿罗马美洲俄联伦敦还是说现境之外 还没想好。 罗娴思考了一下,摇头:出去随便走走吧,自从生下来开始,我都没有怎么出过金陵来着……这样的话,父亲也会少很多烦恼吧 还会回来吗 路过的时候自然会来看一看啊。罗娴说,虽然没有杀掉父亲很可惜,也希望父亲你能够长命百岁,不要死在其他人手里啊。 我尽量。 老人不以为意的颔首,端详着眼前的女儿,竟然感觉有些陌生。 真令人难以理解啊。 是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吗还是爱情的魔力让人成长呢 但不论如何,她都已经该到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就好像看到展开翅膀的雏鸟去挑战长者的权威那样。 在苛刻又严厉的审视之中,他的眼神就变得欣慰又无奈:饕餮贪婪的恶鬼竟然会去渴求节制之爱,真可笑啊,小娴……你竟然也会做这样的美梦吗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对吧罗娴期冀的回答:说不定,有朝一日,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够得到救赎呢。 是啊,说不定呢。 老人颔首,粗糙地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女孩儿的长发,满是慈祥:希望你能够在这一场梦里畅快享受吧,小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梦醒了,就回来吧。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他说,然后,杀死你—— 亲手将自己创造出的怪物了断,为已经对人世彻底绝望的女儿带来最后的解脱。 好啊。 罗娴点头,感受着老人最后的温柔。 这便是父女之间最后的约定。 . . 当槐诗从同一个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他只记得自己拖着重伤去和柳东黎狂喝了一通之后,就断片晕厥倒地,中间醒来了一次,好像在什么手术台上,昏沉之中听见了主刀医生不可置信的感叹声。 等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病床之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嘴巴吧嗒了一下,感觉不太对味儿。 在经过了深度的沉睡和修复后,那些创伤都已经愈合了,可槐诗还是提不起劲儿来,源质的过度催发和使用带来的后遗症。 在灵魂中的裂痕愈合之前,他可能还会神经衰弱和失眠好长时间。 拿起手机的时候,就看到柳东黎的留言,他看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就爽快地垫付了一个月的医疗费之后,独自一个人去香巴拉进行自己口中的温泉疗养猎艳之旅了。 看他朋友圈和各路小姐姐的合照,还有背后作为背景若隐若现的巨大人形机器人,就令槐诗心里羡慕的要命。 早知道的话,自己就不要脸一点,也跟着去了。 能够摸一摸机器人也好啊! 而等他打开了天文会的内部APP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条由法务部发给自己的通知——有关艾晴的秘密审讯,已经在昨天开庭了。 得益于出色的辩护和艾晴自身的能力与价值,或者,又经过了什么槐诗所不了解的政治交易与庇佑,最后看在她主动自首的份儿上,竟然只被判处了边境服役二十年的判决,即刻执行。 遗憾的是,她负责上任的地方是某个保密机构和单位,槐诗甚至不知道她具体的去处和接下来的联系方式。 打原本的电话只能够得到关机的语音提示。 她好像忽然之间就从槐诗所能接触到的世界里消失了,好像雾气中蒸发的幻影,毫无声息的离去。 槐诗竟然一点实感都没有。 而另一件事……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于对槐诗本身才能的认可和各种BULABULABULA的原因,他在天文会内部的序列里,竟然从原本的临时工一样的‘行动干员’被提拔成了正式的武官。 除了得到了部分的现境司法豁免权和正式成员的身份之外,而且在东夏谱系的认可之下,代替了原本艾晴的职位,成为了新的新海监察官…… 等两周之后正式上任,就能够从总部得到下发的权限和资料,成为了天文会在新海的代表。 原本监察官都需要经过伦敦边境的进修和考核之后才会正式任命,不知道为什么,轮到槐诗的时候就这么敷衍和潦草,只发了一个电子通知和档案认证。 莫名其妙就这么‘进步’了 搞什么啊 槐诗一头雾水的叹息:乱搞了一通,非但没有被罢职,反而升官了统辖局里那一帮中央管理部的人在想啥难道自己这种思想有问题的年轻人不应该多多磨练一下的吗 最后,槐诗只能得出结论——他们脑子有毛病。 反正他这种咸鱼是肯定不如艾晴尽职尽责的,基本上能摸就摸,能拖就拖,能推就推,能浪就浪……天文会自己都不怕,那他还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他自己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其他的他没把握,可作死他可太熟练了。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在过年之前,我就能把这个职务给做没了! 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岂不美哉 如是做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宝可梦,槐诗撑起身,依靠在床头,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很快,他便看到床头柜上的鲜花之间那个小小的盒子。 包装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等他伸手,将盒子打开的时候,便看到躺在黑色天鹅绒之上的璀璨结晶,信仰和祈祷所凝结成的奇迹。 神圣恩光。 在结晶的下面,还有一张小小的字条,有人以娟秀的字迹在上面留下了话语,似是道别那样,可是却没有写自己的名字。 槐诗愣在了原地。 许久,许久,他端起了手中的字条,凝视着上面的留言:太阳会照常升起 他被逗笑了。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太阳同样会照常升起,照亮旧的或者新的一切,然后照常落下,将好的坏的全都抛入黑暗中。 哪怕有些事情看上去是天崩地裂的剧变,或者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不论是谁诞生的,或者是谁消逝了,谁到来或者是谁离去……它都不会停下脚步。 这个世界没了谁都会一样。 而且谁都一样。 没有什么人或不可缺,正如同没有什么人必定不可以存在。 更没有什么离别是不可接受的。 ……直接说再见不就好了么 槐诗摇头,无奈叹息。 这究竟是哪儿学来的硬核道别方法啊 还是说,她真得坚强到连重逢的可能都抛在了脑后,要永远和自己道别随她去吧,反正她这种祸害就算被丢到边境去也会搞出不知道什么大事儿来。 到时候再说吧。 恩,就算到时候她哭着上门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请好哥哥槐诗帮帮她的忙,她愿意当牛做马粉身碎骨回报,槐诗也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三十年河面,三十年河底…… 莫欺少年穷! 想到了艾晴服软恳求自己的场景,槐诗就忍不住笑得好大声! 许久,许久,在缓缓泛起的困意中,他沉沉睡去。 窗外,夜色一点一点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晦暗的天穹重新亮起了柔和的晨光。新的一天又将到来,就好像旧的一日快要结束了那样。 太阳照常升起。